白了。国家要绝对控制粮食,就是说再不许私商私贩们经营粮食,就是说下马河的粮市再也旺不起来了。吴根才为自己手里的粮食担心起来,为卧马沟乡亲们手里的粮食担心起来。今后粮市再旺不起来,就剩下粮站这一条道儿可咋办呀,农民庄稼汉们服不下去呀。
农民们手里捏着粮食继续观望等待着。到了秋后,没有把粮市等盼的兴旺起来,却把工作队等来了。准确地说工作队是阳历十一月,阴历十月下来的。到卧马沟来的还是韩同生。就全国而言,这次下来的工作队规模一点也不比土改时期的规模小。
根据中央十月会议的决议,在全国范围内实行粮食的统购统销,这是经济领域里的一场深刻革命。这一年的十一月间中央、省上、专署、县里、区委纷纷往下派工作队。这一个冬天谁都不知道全国总共下来了多少个工作队,谁都不知道有多少个干部在下乡,谁都不知道全国开了多少会。反正人人都在开会,从早到晚,从黑到明。统购统销的前提是统购,只有把农民手里的粮食统统收购上来,才可以实现第二步统一销售。收购农民手里的粮食是这一时期最集中最首要的任务,各种会议就是必不可少的。
卧马沟的粮食统购统销工作也是在这一时期开始的,是随着韩同生的到来开始的。
韩同生和上几次来时一样,背着方方整整的背包,显得英俊潇洒,
韩同生走进官窑,把身上的背包没有撂下就嚷叫着开会。他是很急迫的,他不想让自己在这场如同土改一样的运动中落到别人后面去。吴根才郭安屯李丁民三个党员干部很快就被叫进官窑,韩同生立马就向这三个最基层的党员同志传达宣讲起党在过渡时期的总路线,宣讲起中央关于粮食统购统销的决议。年轻的区委干部最后激动地说:“同志们,社会主义的力量占领全国农村阵地的时候到了。同志们,为了坚决有效及时地完成党赋予我们的光荣而艰巨的任务,我宣布:我们四个人组成卧马沟征收余粮领导组,我们要在一个月的时间里,把卧马沟农民手里的余粮全部收征上来,任务是:八百石。能多则多,但绝不能少。为了国家建设和党的根本利益,我们必须完成任务,我们也一定能够完成任务,是不是。”
韩同生最后的问话没有像他所期望的那样激发出热烈的响应,没有一石激起千层浪,他的这一块石头像是扔到一堆棉花套子上一点响声都没有。韩同生的话没有在卧马沟的三个村干部中间引起共鸣,引起反应,这让他感到失望,也感到震惊。这是三个什么人呀,在腥风血雨激烈无比的土改斗争中,他们能勇敢的往前冲,为什么现在连一句话都没有,他们的锐气呢?他们的忠诚呢?韩同生心里极为不满,他猛然间提高音量喊道:“你们为什么不说话,都哑吧了吗?”
郭安屯先扬起头,他看看韩同生,再看看两个用旱烟锅子挡住嘴的伙伴,声音不展扬地说:“你说,你说咋弄就咋弄。”郭安屯底气不足是因为他手里没有多余的粮食。韩同生讲了,在这和土改一样轰轰烈烈的伟大运动中,作为党员干部就要以身作则起到模范带头作用。他想起这样的作用,可他手里没有余粮,他的腰杆硬不起来。土改过来的这几年别人手里都攒下粮食了,可他没有攒下。土改时他分的尽是好地,亩数也不少,这几年又风顺雨调,他有一百个理由存攒下余粮,可是他没有。这几年他的心思不在庄稼地里。他张张扬扬的爱到区里乡里去开会。只要吴根才招呼一声,他背上长枪就乐颠颠地跑,即便是不到区里乡里开会,不到邻邦村子参观学习,村里也还有一堆他想管的家长里短的杂事。他心里热的尽是些这事,要是这些事情也没有,他心里就惦着偏坡上的马桂花。他那里能存攒下多余的粮食,再说他家里还有一个抠了气就要胡吃海花的女人和三个饭量大的半截小子。在韩同生慷慨激昂宣讲总路线的意义和粮食统购统销的紧迫性的时候,他就觉得心愧理短,抬不起头说不起话。他手里实在是没有余粮,要是他偏窑里也像别人一样溢溢满满存放着几囤麦子,他早拍着胸脯子站起来了。翻身贫农能不体谅国家的困难,共产党员能不听党的号召,然而他空有一腔热忱,他手里没有一石多余的粮食。粮食就是庄稼人的胆气,他没有胆气,自然就说不出硬话。同时他还担心吴根才李丁民两个人当着他的面向韩同生拍了胸脯子,他知道他们两家偏窑里的麦囤都满满当当的存攒着几十石余粮。但是他们俩也没有说话,郭安屯这就有些不明白了。
一割倒麦郭安屯也风风雨雨地听人说粮食紧张了,听人说下马河集上的粮市散了,听人说下马河成立粮站了,因为自己手里从来就没有存攒下多余的粮食,所以他把这些事情也就没有往心里放。不一样的处境,当然就有不一样的心情。郭安屯怎么能有吴根才李丁民那样的心情呢,偏窑麦囤里的每一粒粮食都浸透着他们的汗水,偏窑麦囤里的每一粒粮食都寄托着他们的期望,他们舍不得就这样把粮食卖出手去。
郭安屯已经表态说话了,吴根才和李丁民就不能不说。吴根才把堵在嘴上的旱烟杆摘下来,也说一句和郭安屯一样样的话:“听你的,你说咋弄就咋弄。”沉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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